口乌口乌

南海区渡边直美

【三日鹤】计划外邂逅

见证约会!持证恋爱!

坚决拥护计划邂逅政策!

全面配合计划邂逅委员会工作!

 

*计邂委:计划邂逅委员会;计邂办:计划邂逅委员会办事处;准约证:约会准许证。

这都说明白了应该都能猜到我说的是啥了吧?

*学妹 @颜色 又长大一岁啦,快点长成立派的大人吧:D拿出存货假装一下记得你的生日(喂(快新的一年了,老阿姨提前祝你狗年大吉一夜暴富吧:)

——————————————————————

 

在他能够明白什么是恋爱的时候,计划邂逅政策已经实行好多年了。他其实并不知道计划邂逅政策实施之前的社会是什么样的,就跟现在的绝大多数人一样。当然,要是说大家都是一无所知的话也有点不大正确,因为课本上是有说过的:在计划邂逅政策实施之前,人们的恋爱处于一种混乱、无序、狂热的状态中,而计划邂逅政策的实行,让人类这种最热烈又最诚挚的情感走上了理性、有序的轨道。

他原本对于这个政策连半点了解的兴趣都没有,直到他也到了需要去进行登记的时候。

遵照计划进行邂逅已经成了成年人对社会所要尽的义务,作为一个成年人,在完成学业之后,就需要去计划邂逅委员会的办事处里登记自己的档案,然后按部就班地参加计划邂逅委员会匹配的邂逅方案。计划邂逅委员会会定期地将适合结婚的档案和自己的档案对接并安排见面,如果双方意见不一致的话,这场邂逅就此作废——

这就是为什么他现在待在计邂办的原因。

“三日月先生,您已经,嗯,连续九个月都没有拿到准约证了,”坐在厚厚的玻璃窗口背后的计邂办的年轻女孩似乎才入职不久,一手拿着他的反馈表和档案,一手握着用来对话的话筒,轻轻地咳嗽了一下来缓和即将要到来的尴尬,“这个情况是要写进您的档案的,对您以后进一步发展恋情可能会带来一些不利的影响……”

“我知道,没关系,”他打断了姑娘的话,“我不在意这些东西。”

对面的姑娘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叹了一口气,但是因为不是对着话筒,他没有听见对方的叹息声。她放下了手里的档案和反馈表,过了一会才捏住那个对话的话筒。

“那接下来给您调整为两个月进行一次邂逅怎么样?我看您似乎对于邂逅并不是很上心,可能是您最近的工作比较繁忙。”

他刚想说其实自己工作不怎么忙,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少一些邂逅也挺好,毕竟他对于那些安排给他的邂逅对象他都没有多少兴趣。

说到底,人为什么要这样去按照计划去邂逅,然后约会,再然后结婚呢?他好像从来就没有想明白过这一点。

 

他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图书馆了。

本来每个月的这一天都是他去邂逅的日子,可是上一次去计邂办的时候改了邂逅的频率,这个月就没有邂逅的安排了。

去检索了一圈,自己想找的书的信息他抄了下来,可是去了上面标注的书架的那边,却又没有见到这本书。就算问了图书馆前台的管理员,也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到了旁边的一个库房的管理员那边才问到,大概是在地下的放置闲置书本的库房里。他难得想看一些历史相关的书本,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当然不能白跑——

然后他就在地下室里迷路了。

从通往地下室的楼梯上就已经没有广播了,地下室的空调和排气扇的声音变得很明显,在他耳边呜呜嗡嗡地叫唤。他犹豫了一下,确实这样的地方让人害怕,但是好不容易来了,怎么可以现在回去。

地下室的库房的门大多关着,他去摇摇把手,门都是锁上的。这边的库房都是闲置书本的话,平时锁着也不奇怪。附近又没有什么工作人员。他捏着手里的小纸条,犹豫不定的时候,看见大概在走廊最里头的地方的库房的门好像开了一条缝,可是走廊好长,他看着头顶苍白还有点闪烁的灯管的光,想着还是回去算了的时候,那边突然哐啷地一声响,沉闷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了好一会。

更可怕了。

他这回没有犹豫,直接转过身准备回去,可是背后那边突然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喊叫声。他听不清楚那个喊叫声喊的是什么,但是听起来似乎是在求救就是了。

小心翼翼地去到那扇稍微打开了一点的门旁边,他打开一看,确实是有点可怕的一幕。两个高高的书架之间,一架长梯倒在了一边的书架上,另一边的书架的最上面的一层挂着一个人,对,活蹦乱跳的瞪着两条腿的。似乎是听见了门被打开的声音,那个在书架上挂着的人委屈巴巴地喊着,就跟刚才在外面听见的那个声音一样,只不过现在听起来没那么瘆人了。

“求求你帮我下来吧,我,我快撑不住了……”

他以为自己出了幻觉,还揉了揉眼睛,确认那里真的是有个人挂在书架上,才走到书架下边。其实书架也不是很高,但是那个青年离地还是有两米多,两条细细长长的腿在晃啊晃,腿晃着的时候书架也跟着晃。

“……你先别乱动,书架在抖。”

那个挂在书架上的青年一听,双腿马上就一动不动地放平了,然后埋在书架之间的脑袋那边漏出了小奶狗一样的委屈的呜咽声,脑袋后面扎起的细细的马尾也在跟着摇晃。

“我,我想下去……”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但是感觉似乎对于还在上面挂着的那个人似乎不大好,他又赶紧收住了。其实那个青年长得并不矮,离地面也没有多远,如果把那架笨重的梯子推回去,说不定还要把他的腿给砸了。他看了看那双细细长长的竹竿一样的腿,没有走去梯子那边,走到了刚才还不大安分的双腿下边。

“我数一二三,你松手。”

上面挂着的人似乎没有什么力气了,但还是努力地摇了摇脑袋。

“你就帮我把梯子,梯子……”

“不高的,”他忍住笑,努力地想让上面挂着的人稍微冷静一些,“我数到三的时候你就松……”

“别,”上面还在晃着的人依旧在努力地摇着脑袋,被他扒着的书架也跟着些许摇晃,“梯子,梯子……”

他依旧没有去拿梯子,但是看着那个人似乎快没力气挂在那里了,倒是赶紧把臂弯伸到了他底下。随着一阵又是像小奶狗受了委屈的呜咽声,上面挂着的人断断续续地挤出半句话。

“你、你快数——”

他看着用着最后的一点点力气蹬了两下腿的那个人,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他故意一直不数数,等着上面的人用尽力气掉下来。然后真的随着一声低低的喊声,扒着书架的手还是松了。他赶紧伸手去接,那个刚刚从书架上落下来的人就被他稳稳地拦腰抱住。比想象中的轻许多,他把那个青年放下,看着这副轻盈的身子几乎是一下子变成了一块被暴晒的巧克力,融化到了地上。他看着那个人坐到地上去好好地和小别了一阵的地面亲密接触,突然对于自己刚刚的使坏有一点点内疚。

“我差点以为我要摔死了——”地上化成一摊的巧克力松了一口气,“啊,总之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其实你刚才的脚在这。”他把手举过头顶十来公分的地方,“脚都不会扭到的。”

“总之还是谢谢你。”融化的巧克力揉了揉脑袋,“对了,看你这样子不是管理员吧?是来借书的吗?”

“嗯,”他犹豫了一下又补了一句,“算是吧。”

“我是这边的库管,平时就我一个人在这边。”融化的巧克力喘过气又拍拍屁股站起来了,“你找书怎么找到来地下室了?”

“……算是吧。”

库管伸手就拿过了他手里的纸条,摊开了看了一眼就笑了。

“算是你找对人了。我知道在哪,这边所有的旧书我都清楚。”

 

他看着库管往外面瞅了两眼确认没有别人的时候,才小心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隔壁的库房的门。

“怎么感觉你好像偷偷摸摸地……”

库管把食指竖到双唇之间叫他不要出声,“小声点,不想要书啦?!”

然后他就乖乖闭嘴了。

库管轻车熟路地抹黑在靠近门边的一个书架后面打开了灯,日光灯滋滋几声之后才亮起来。库管搬起旁边的一架梯子,刚想架起来的时候,又赶紧回头喊了他一下。

“那个,帮我扶一下梯子!”

他想起了刚才库管挂在书架上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看见对面狠狠地白了自己一眼才收起来。把梯子扶稳之后,库管就蹭蹭蹭爬了上去,倒是十分灵活,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了才会挂在书架上下不来。他翻了翻上面的几本书,很快就摸了一本递下来。

确实是他想要的那本书。

他刚伸手要去拿的时候,库管却又缩回手,把书夹在臂弯里。

“你为什么突然要来看这上个世纪的爱情小说呢?”库管半眯着眼笑着,“现在应该没有什么人再来找这种书了吧。”

为什么?要他说出个原因来好像也说不大清。

“就是……突然有点想了解一下以前的人是怎么恋爱的。”

“哦?没有人说这种书可能已经找不到了吗?……看来是没拦住啊。”库管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终于把书递给了他。“不过,你也看见了,我们进来可不是正儿八经地来的,这本书只能在馆里看,不能借出去。”

“嗯,也……”他掂了掂手上的书,迅速地翻了一下看了一眼书里密密麻麻的字和几百几百的页码,那句“也行”就又吞了回去。“真的不能带出去吗?”

这时候库管笑了,他看着这人笑起来的时候肩膀都会跟着抖,大笑时会露出上半边的牙齿和牙龈,还会一边笑一边抬手蹭蹭自己的鼻尖。有这么好笑吗?他觉得这时候自己应该是会因为被人嘲笑而不开心的,可是看着面前这个不大正经的库管,他又忍不住跟着对方笑。

“嘛,也不是不行,我有的是办法把书带出去的,不过我可没那么容易给别人帮忙。”库管眨眨眼,“——不过呢,你算是我的半个救命恩人,帮你带本书也不是什么问题。”

他看了一眼这个库管的眼睛,闪闪发亮的,眼镜也挡不住那种冲出来的光,像是黄金浇铸的,却又清澈明亮。明明那么像一个满肚子坏水的人,怎么会有这么清澈明亮的眼睛呢。

 

在图书馆对面的咖啡厅里喝过半杯咖啡之后,他终于看见了那个库管。

推开门的青年已经换掉了图书馆的制服,不仅是眼镜摘了下来,发尾也只是挂在两肩旁边,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宽大的毛衣,背着一个书包进了店。都是一些似乎已经过了时的款式,但是穿在那人身上还是很好看,起码比制服适合多了。对方的眼睛也很尖,一下子就看见了他,马上就走到了他的桌子前。

“久等了,三日月先生。”库管嬉皮笑脸地把书包打开,拿出一个用旧报纸包好的小方块给他。“现在这种麻烦事花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叫什么的?”

“下来的人那么少,随便看一眼过门的记录就知道了。”库管眨眨眼,“怎么了,你介意?”

“不是,挺好的,省了我自我介绍的功夫了。”他打开那个小方块的一角,确实是他想要的那本书。他压低了声音,“你怎么弄出来的?”

库管笑起来有点得意,也压低了声音。

“——商业机密。”

“你经常干这种事吗?”

“也不是,”库管笑了笑,“主要看心情。帮你搞出来,请我一杯咖啡不过分吧?”

怎么会过分呢。他把菜单推到了库管的面前,但是刚要翻开的时候又把菜单抽回去了。

“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叫什么。”他学着库管的样子眯着眼笑,“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喊你呢。”

对面的人又咯咯地笑了起来,歪着脑袋,用一只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过这一次笑得全无坏意。

“鹤丸,图书馆地下室库房管理员,兴趣是胡闹,爱好是乱来,以后请多多指教——”

他听着对面的人故意把尾音拉得长长的,又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现在知道自己就算笑了,这个喜欢胡闹和乱来的库管都不会生气。

“我果然还是很好奇,”鹤丸又眯起眼来笑,“你怎么会想知道以前的人是怎么谈恋爱的呢?明明知道不知道都是一样的。”

“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吧。”

鹤丸刚想说些什么,端着咖啡的服务员往他们这一桌前面走过来。他看着鹤丸的嘴唇张开又闭上,过了一会露出了点到即止的温和的笑容,跟把咖啡放到了桌上的服务员小声说了一句谢谢。他看着鹤丸回过头的时候还有点恍惚,好像刚才坐在自己对面的并不是这个人一样。鹤丸拿起了咖啡杯,看了他一眼,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马上又笑了起来,露出上半边的牙,不过什么都没说,只是扬了扬拉出了好看的拉花的咖啡,把杯子凑到嘴边轻轻地啜了一口咖啡上。奶沫厚厚的,他看着鹤丸的上唇边上糊上了一圈白色的胡子。他刚想发笑,可是鹤丸冷不丁地伸出了舌尖,把唇边上的奶沫一点点地舔掉。

他赶紧低下头,可是已经晚了。他应该是看不得这个样子的,不然怎么会突然心跳加快呢。

 

收到鹤丸的短信是周三的早上,短信光秃秃的,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句:

下周日之前还回来。

连要还的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倒是让他怀疑发短信过来的究竟是不是那个一开口就说自己兴趣是胡闹爱好是乱来的鹤丸了。他揉了揉眼睛,直接打电话过去了。

“哟,怎么了,是不是截得太早了?一星期看不完啊?”

“不是,”他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书,“我已经看完了,什么时候还给你合适?”

“这么快?”对面停了停,似乎是换了一只手去接电话,“那我下午来找你吧。”

“也好。”

电话那头,鹤丸思索了好一会之后,他听见似乎是旧式的墨水笔盖子打开的声音,然后定下了时间地点。他从床上坐起来,拿起那本书,翻开封面。扉页上贴着图书的芯片和条码的那枚标签被整齐地切下,留下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窟窿。他没想到竟然是这种做法,想到是因为自己想要看这本书才让鹤丸对书做出这样的事情就有点内疚,总觉得对不起这本书,毕竟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书倒是被包得很好,鹤丸应该也是一个爱惜书本的人吧,为什么愿意这样去损害这些书呢。

“你还有想要看的书吗?像这种书,库房里多的是,都好多年没有人来看了,还是很容易带出来的。”

“还是别了吧,”他翻起扉页,边界不明显的稍亮一些的方块落在第一页的下方,“你这样去切这些书……”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对面打断了他的话,不过也完全没有生气,只是很平淡地对这种行为作着他有点听不大懂的辩护。

“我做的不是在破坏它们,这是拯救。”

“……不过我还是觉得这种做法不大好。”

对面沉默了一下,很小声地笑了笑。他看不见鹤丸的表情,但是他觉得鹤丸应该是没有在生气的。

“这没关系。”鹤丸的声音难得沉静了下来,“有什么下午再聊吧,我要进库房了。”

“别再挂到书架上了。”

对面沉默了一下,然后大笑出来。

“没关系,我已经知道我挂着的地方不怎么高了,我会自己跳下来的。”

他没说什么,鹤丸那边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挂了电话之后,他就突然觉得鹤丸这人还是有一些无趣的地方的,比如刚才说不要再挂在书架上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跳下来”这个回答一点也不好。

他想听一个更别致一点的答案,比如,“那时候你再来把我接住就好”这样的。

 

在约好的时间之前到了图书馆的地下库房的时候,他推开虚掩着的门,却没有看见鹤丸。他赶紧退出去,看了一眼库房门板上喷漆写上的编号,可是跟说好的是一模一样。

“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他眯了眯眼,才看见从书架后面探出半个身子的鹤丸。

“也没有很早吧。”

鹤丸笑得有点狡黠,哪怕现在工作时间里戴着眼镜,那种像狐狸一样的眼神也还是被他清清楚楚地看见。

“这么快就看完了啊,”鹤丸在衣服上擦擦手才接过了书本,“这么厚的大部头,一般人可是要看很久的。”

“是吗?”三日月看着鹤丸小心翼翼地抚平着书的边边角角,“我倒是觉得这部书会让人欲罢不能地看下去。”

“也对,毕竟这是一段伟大的爱情,无关年龄,无关地位,无关利益……这才是爱情应该有的样子。”

鹤丸对着书本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这是他第一看见鹤丸这样笑:浅浅地抿着嘴唇,笑起来两颊上会有好看的凹痕,原本装满了狡黠的双眼一下子盛满了蜜一样。鹤丸认认真真地用手指轻轻地抚过了封面和封底的四周,迅速地把书页翻了一遍,确认书本上没有任何损伤之后,把厚重的书温柔地抱在怀里。

看来之前觉得鹤丸不爱惜书本似乎是有点武断了。

“对了,看完书你有明白以前的人怎么恋爱的吗?”

被鹤丸这么一提醒,他才想起来自己原本要看这本书的目的。

“……看到后面就只关心故事本身了。”

鹤丸笑了出声,但是紧跟着又点了点头。

“毕竟故事本身太吸引人啦。不过叫你比较,你估计也没办法比出什么东西来吧?”

“……为什么?”

“因为现在的人根本就没有在恋爱啊。”

“可是邂逅了之后不是也能谈恋爱吗?”

“看了书之后你还没明白吗?”鹤丸笑着指了指面前的书本,“以前的恋爱是可以不计年龄、不计身份,甚至可以是不计性别的,是自由的。”他看着鹤丸从制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枚方方正正的标签,对上了那本书的扉页的窟窿,刚刚好对得上。“可是现在的计划邂逅都是什么样的?根本就是商业性质的联谊而已,‘喜欢’这种感情,怎么会用经济条件社会地位和出身的匹配来作前提呢。”

他看着鹤丸用一点也不认真的表情说着这么认真的话,有点不大习惯。鹤丸瞥了他一眼,只是笑,把挖下来的标签贴回书本的扉页。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谈恋爱才对呢?”

鹤丸回过头,这回就笑得足够狡猾了。他还等着鹤丸发表些什么营养充足的言论,结果鹤丸只是转身去搬库房的梯子。

“——知道也不告诉你。”

“那你可以教我吗?”

似乎是被他的不依不饶吓到了,鹤丸回过头,眉毛快拧成一块。鹤丸没有理他,只是背过去,打开梯子,蹬了梯子一脚,确认梯子架稳了才爬上去。鹤丸的脸都快贴到书架上了,他好不容易才听见鹤丸很小的声音从头顶传下来。

“倒也不是不可以。”

 

所谓的爱情,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他有时候觉得鹤丸在欺负自己:每次把书借给自己的时候,都信誓旦旦地说书里就有说爱情是怎么样的。可是他每一本都认认真真地看了,却从来没有找到对于“爱”的定义,连脚注也没有。问起鹤丸的时候,鹤丸又说,那是你没有认真看,又或者说,得靠你自己去想。然后呢,说是要告诉他什么是真正的恋爱,鹤丸又总是打马虎眼躲过去。

真是狡猾。

他打了个呵欠,今天他加班了,肚子空空的,还有点困。公交车要靠站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离自己的家还有两个站。他往外瞥了一眼,在公交车的门一打开的时候,那个欺负他的人的身影一闪而过。不会认错的——他看着那个马上就消失了的白发青年的身影,几乎是从座椅上弹了起来,哪怕他要过两站才是他回家要去的站,抢在车门要关上之前迅速跳下了车。

“……鹤丸君!”

被冷不丁喊到名字的人一惊,脖子和肩膀缩起来,回过头,瞪了他一眼。鹤丸又是穿得松松垮垮,毛茸茸的毛衣长长的,可是衬衫的下摆还是露了一截出来。

“真是的,大晚上不要这样吓人!”

虽然像是在骂人,可是他看着鹤丸似笑非笑的眼睛,觉得鹤丸大概是没有在生他的气的。

“那个,你住在这附近吗?”

“不是,我只是出来随便走走。”鹤丸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今天晚上不小心吃多了。”

“所以要出来……”他认真地想了想该用什么名词来概括这个现象,“消食?”

“唔……”鹤丸似乎也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词的意思,“大概是吧?”

“那我可以跟你一起消食吗?”

鹤丸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转过身又拔开腿就走。他赶紧跟了上去,还想问是不是要去什么只能一个人去的地方,可不可以在那之前一起走的时候,鹤丸的声音软软糯糯的,跟身上那件毛茸茸的毛衣一样。

“那你可要跟紧了哦,我可是走得很快很快的——”

他看着鹤丸突然小跑起来,在登上人行天桥的阶梯上小跑。毛茸茸的白净的男孩子张开了双臂,迎着天桥上的温暖的橘黄色的灯光,又突然跳到了供推自行车的斜坡上,半跳半跑地登了上去。

双眼不自觉地紧紧地抓住了鹤丸的后背,他的心突然突突地越跳越快。好像稍微移开眼睛,这个人就真的会长出翅膀飞走一样。

 

“看完书了吗?”

“还没有,”他低头,看着天桥底下走得越来越快的车流,“但是快了,我会在约定的时间之前看完还给你的……”

鹤丸干巴巴地笑了几声,“谁催你还书啦!”

好像是责怪自己的意思,可是听着这样的话,他突然忍不住跟鹤丸一起笑了出来。他稍稍看了一下鹤丸的侧脸,眼睛里那些车灯映进去的光点像星星一样。

“不过我好像稍微明白一点恋爱是怎么一回事了。”

鹤丸托着自己的下巴,拿狐狸眼睛一样的视线盯着他,“明明之前还说自己不懂来着,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聪明啦?”

其实不是突然变得聪明了。他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迟钝的人,但是在开了窍之后,好像才明白了一点自己究竟是多迟钝的人。

“……鹤丸君,”他看着双臂架在天桥的护栏上踢着脚的鹤丸,“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在计划邂逅委员会登记呢?”

鹤丸瞥了他一眼,把双臂从天桥的护栏上放下来。

“你怎么知道?”

“稍微调查了一下……我没有什么恶意,我只是稍微想了解一点关于你的事情。”他看着鹤丸好像想马上转身就走,赶紧喊住了鹤丸,“我之前就觉得,像你这样的人不应该分配到那么冷清的库房里的……”

“是啊,我就是因为不配合计划邂逅政策才被安排这样的工作的,不过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鹤丸叹了一口气,又把手臂搁到护栏上,“你不觉得那样的政策就像圈养动物一样吗?你看,把家庭成分、经济条件相当的人安排在一块,不就跟体重、花色一样的牲畜赶在一起差不多吗?爱情怎么可能是这样出现的……”

“那你知道爱情应该是怎样的吗?”

“这……”鹤丸皱了皱眉,又伸手去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爱情应该是,嗯,浪漫的,热烈的,温柔的……”

“你只是在描述它的特征,我想知道爱情的本质是什么样的。”

这样的问题似乎有点难度,鹤丸愣住了,他看着鹤丸的脸颊开始烧起来,一路烧到了耳朵尖。

“那这样吧,你能判断什么是、什么不是对吧?”

鹤丸抓着自己的袖子,“这,这我当然知道啦!”

“那,你可以回答我吗?”

“……嗯,你说。”

“如果看见一个人的身影、听见这个人的声音时候,会忍不住开心,会想要马上跑到他的身边,这是喜欢吗?”

鹤丸眨了眨眼,“是啊。”

“如果在看见那些浪漫的故事的时候,会突然想念那个人,想和他一起经历那些精彩的浪漫,这是喜欢吗?”

“……也是啊。”

“如果在看见这个人笑的时候、觉得这个人十分可爱的时候,心里像有什么东西在冲来冲去的感觉,这是喜欢吗?”

“都这样了,当然是啊。”

“如果在肚子空空、很想睡觉的时候,突然看见这个人,然后这个人说要散步消食的时候,会突然不觉得难受并且很想跟他一起走,仅仅是跟着他走也会觉得很开心,这也是喜欢吗?”

“这,这……”

鹤丸好像慌了,原本就有点烧起来的脸颊似乎烧得更厉害了。完了,自己确实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左胸,心脏跳得好快好快,突突突地跳着,好像要跳出来一样。

“如果这也是的话,我想,”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应该很喜欢你。”

 

去注销计划邂逅的档案的时候,又碰到了之前那一个为自己办理手续的业务员。

“你好,”他轻轻地敲了敲桌面,把纸质的申请表递了过去,“我要注销档案。”

“哦,注销啊,请稍等一……”她刚接过申请表,刚想说完客套话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注销?!”

“嗯,注销。”

她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过了好一会之后才慢慢地说了句:“注销计划邂逅的档案会影响你的工作的哦?”

“我知道的。”

“即使这样也要注销吗?”

“是的。”

“……我知道了,请稍等。”

她叹了一口气,拿起了印章,迅速地看了一遍申请表之后还是盖上了章。

“那个,虽然是业务范围之外,但是我有点好奇,为什么要注销档案呢?”

“因为我喜欢的人没有档案,就算留着,也不可能遇到他,所以我就来注销了。”

“……可是你们确确实实遇到了对方并且喜欢上对方了吧?”

他点点头。玻璃窗那头的姑娘笑了,把盖好章的资料和回执递了回来。

“也不是坏事。祝你们好运。”

取回资料和回执,确认没有问题之后,他匆匆忙忙走出了计邂办的大厅。鹤丸在门口旁边打着呵欠,看见他走出来的时候赶紧瞪了他一眼。

“怎么要这么久!”

“抱歉,排队花了些时间……”

“真是的……”

鹤丸嘟囔着,马上撒开腿就走。好像是鹤丸的一个习惯了,拔腿就跑似乎是鹤丸惯用的仅有的一种闹别扭的方式。他赶紧也走快了些,努力地跟上鹤丸的速度,走在鹤丸的旁边。鹤丸依旧只是盯着前面的路,一点都不搭理他,连瞥他一眼都不瞥。他刚还在想要怎么哄一下这个闹别扭的宝宝,鹤丸突然伸出一只手,一下子挽住了他的臂弯。

“——今晚我要吃寿喜锅!”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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