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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区渡边直美

【三日鹤】八十八号男孩

-今年依旧滑垒失败,后知后觉才来搞给 @BB子 的生贺结果又是完美错过,那我就祝你狗年大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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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走。”

听见鹤丸的声音,他有点迟疑,但他还是摇了摇头。鹤丸也知道自己是任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他走上电车。他坐下,把车窗打开,面前的人也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再多说一句。

大概是也清楚怎么说不要走也是没有用的,鹤丸干脆缄口不言,只是看着他。外面的风把鹤丸的头发吹得乱乱的,他看着鹤丸突然往宽大的口袋里掏,把胶囊形状的圆珠笔打开,然后掏出那条原本是属于他的手帕,写下了一串数字。鹤丸没有管他,把手伸进了车里,把手帕硬塞到他手里。他捏着手帕有点不知所措,收下也不是,拒绝也不是。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鹤丸眨眨眼,拿氤着水汽的眼看着他。

“我的电话号码,”鹤丸的手扒着车窗,“不管也可以,但是你只要什么时候想起我了,都可以——”

被司机探出脑袋骂了两句之后,鹤丸肩膀一缩,赶紧把手给收了回去,小声地,一遍接一遍地道歉。车身突然晃了晃,他听见发动机的声音,下意识地去看鹤丸,鹤丸那双湿漉漉的双眼看看车头又看看他,张着嘴,却依然什么都没有说。终于,他看见鹤丸低下了头,短小的帽檐遮住了半张脸。车开了,很慢很慢地起步,他听见车里有人在笑,不知道在笑什么。

终于是一句道别都没有听他说出口。

三日月伸手想要拉下车窗的时候,看见他突然抬起头,撒开腿,追着车跑起来。起步并没有很快,他腿长,一下子冲到了自己面前。刚想开口的时候,电车比他跑快了一步,他开始往后退。他的帽子被风掀了起来,但是他头也没回,只是依旧努力地追着越走越快的电车,目光和脚步都没有半点犹豫。他一言不发,只是依旧咬着牙在跑。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三日月不知道,只知道见到他在追着自己的时候,他像个英雄,又温柔,又英勇。

 

在被家人嘱咐明年年中一定要去结婚之后,他马上就辞去了工作,开始到处去玩。

结婚对象当然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项,也不是可以由他来考虑的事项。就像那些被医生下了最后通牒的病人一样:你还有半年时间。

大摇大摆地去了之前早就想去却没能去成的酒吧的时候,他甫一走进去就觉得自己打了一个胜仗,可是进去了之后才觉得无聊,里面吵吵闹闹,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有情调。他有点失望,但是还是去了吧台。他看见吧台前面有个穿着整齐服帖却坐得歪歪扭扭的青年正在和店里的酒保叽叽喳喳地聊天,把一瓶酒摆在店里的酒保面前,看上去稍微年长一些的酒保开心地接下了酒,看样子似乎是个熟人。走近了吧台,他才看见那个人看上去可真是好看,一头晃眼的白发,却不会让人觉得奇怪,侧脸看上去有点小孩子气,鼻子尖上还有一点点红,似乎还在嘟囔着外面真冷。他想这不是当然的嘛,穿的那么少,外面那么冷。酒保看见他落座了,赶紧给那个喊着冷的人递上热毛巾,然后马上转身过来问他想喝点什么。

拿到酒水单,他看了好一会,但是完全不知道喝什么。他其实也不是经常去酒吧的人,他有点想尝试一下华丽的鸡尾酒,刚想开口问哪一款酒是什么,可是吧台另外一头又有新的客人落座,酒保转身就去了招呼新客人。

“如果不知道喝什么好的话,不如试一下马丁尼?他调马丁尼可是最拿手的哦。”

刚才还跟自己隔了几个座位的那个青年突然凑过来,指了指他手上的酒水单。他还没来得及回答什么,酒保已经回来了,瞪着那个马上又乖乖坐正的青年。

“师傅,不要再欺负我们店的客人啦!”

被斥责了一下的青年噘着嘴,“我哪里有!”

他觉得好笑,忍不住笑了出声。酒保似乎还想说什么,他把酒水单还了回去。

“那就一杯马丁尼。”

然后刚刚被斥责过的青年粲然一笑,得意地看了酒保一眼,把毛巾卷成一块,去戳酒保的手。他忍不住多看了那个青年一眼,想着,这人怎么能笑得那么灿烂,只是那么一笑,就把这个灯光暧昧的酒吧照得温暖明媚。

 

这一次出门,他很认真地对着镜子看了很久,确认自己穿得不显轻佻又有风度之后才走的。

两天晚上都去酒吧,似乎不是很好,但是他实在忍不住。昨晚他点了酒之后,那个被酒保喊了师傅的青年很快就走了,似乎只是来把酒交给那个酒吧的酒保而已,并不是那个酒吧的客人。等到酒保给他推来那一杯推荐的马丁尼的时候,他忍不住问刚才那个人是谁。酒保好像是以为他对那个青年有些不满,赶紧跟他解释,刚才那一番是没有恶意的,那人只是一向都是有点孩子气的脾气。

那不是挺好的吗?他笑了,说自己没有生气,只是好奇。

酒保松了一口气,说那是教他调酒的师傅,别看那样子看上去那么年轻,其实年纪不小了,却像吃了防腐剂一样,有时来酒吧里还常常被一些小年轻当作同龄人搭讪来着。

听到那个人真正的年龄的时候,他也有点惊讶,不过想了想,说不定是应了那句相由心生:脾气像个孩子一样,才能让外表逃过岁月的酷刑吧。

他又和酒保问了问,那个人其实是附近小有名气的调酒师,在隔壁的一条街上的一家地下室酒吧里调酒。小有名气不仅仅是因为调酒调得好,还因为小小的任性。营业时间比一般的酒吧要迟开始,打烊的时间倒是挺任性,所以店里往往只写了开店时间。他忍不住想,怎么这样任性的店都还能开下去?不过他一想起来自己看见那个人的时候的感觉,大概就明白了。

第一次跟那个人对上眼的时候,是在听到声音之后的事情。耳朵边痒痒的,一转过头,就对上那双明亮的、清澈的眼睛,像是盛满了霞多丽的酒杯,所有艳丽暧昧的光芒都在这里变成柔软清澈的金黄色。把这样的人装进规整的西装里,然后喝上一杯从这人手里摇出来的鸡尾酒——

大概会喜不自胜吧。

他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转了两圈才找到那家地下室酒吧,实在不大显眼,他走过了好远才发觉好像是过了,往回走的时候倍加注意才找到了那个小小的通往地下的入口。他推开门,才发觉这里跟别的酒吧不大一样,这里的灯光要亮许多,跟昨天压在自己身上的那种介于粉色与紫色的暧昧的灯光完全不一样,是温暖的橘黄色,空气里的淡薄的酒味让他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出乎他意料的是,店里没有客人,只有调酒师在擦拭酒瓶。听见有人进店,对方转过身,看上去有点惊讶。

“哎呀,是昨天的……”

看见调酒师的正面的时候他也有点惊讶,原来这人把西装穿好、把刘海掀起的时候能这么有风度。他赶紧点了点头,“是的……今天店里没有客人吗?”

对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酒瓶放回架子上。

“其实,今天有个老顾客生日,今天不开门,只给那位客人调了一杯……我还把店门的彩灯给关了,没想到你还来了。”

听到理由的时候他又忍不住笑了,只不过这一次他很自制地没有笑出声。看来真的很任性,没想到这样的酒吧还能开着。不过今天不能喝到这个人调的酒,还是觉得有点可惜。

“咦,很好笑吗?”

“啊,不是,只是觉得真的跟听说的那样有趣……今天不开门是吧,那我下次再来,打扰了。”

对方突然也笑了出来。

“有这么有趣吗?不过既然来了,还是别让你白跑一趟了,反正也不差这么一杯。”

 

拿起酒杯,轻轻地喝第一口的时候,他隔着杯子看着吧台里的调酒师伸手去拿头顶的发夹。把发夹取下的时候,鹤丸笑得浅浅的,摇了摇脑袋,把变了形的刘海轻轻地晃回原来的模样。白发散乱地蹭在额前,他看着刚刚才问到名字的调酒师伸出修长的手指,三两下拨回昨天他所看见的样子。

“你还是我酒吧里第一个第一次来点的不是鸡尾酒的人。”

他低头看了一眼杯里的霞多丽,转了转,金黄色的酒液在杯里转着圈。

“因为感觉这种酒和你很像。”

“很像?”鹤丸笑了笑,“是这样吗?”

“嗯,”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的眼睛。”

被这样说的时候,吧台后面的调酒师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低了低头。但是看不见表情也没有关系,他听见鹤丸在笑了。

“你也是个很有趣的人。”

鹤丸转过身,把那瓶刚刚给他倒了一杯的霞多丽拿下来,倒进一个空酒杯里。

“是吗?我以为我是一个很无聊的人。”

似乎对于他的回答有些意外,鹤丸看了他一眼,用嘴角笑了出来,“真巧,我也觉得我自己是个很无聊的人。”鹤丸端起盛着半杯霞多丽的酒杯,“我可以坐在你旁边一起喝吗?”

他刚想说好,但是看着那双和手里的酒一样颜色的好看的眼睛的时候,他又赶紧在脑内先构思了一下措辞。

“——求之不得。”

他看着这个刚刚才知道名字的调酒师端着酒杯来到他旁边,拉开了他身旁的一张椅子,但是稍稍跟他拉开了一点点距离。

偷偷往旁边看一眼,鹤丸正举起酒杯,稍稍仰起脖子,把酒杯贴到嘴唇边的时候睫毛稍微扑闪了两下,然后闭上,才缓缓地喝一口杯里的金黄色的酒液。他看见鹤丸的喉结在洁白颀长的脖子间轻轻滑动了两下,咽下酒液的时候,旁人喉结间透露出来的一两声咕咚咕咚的声音好像是贴在耳边吹起的风一样,突然让他觉得脑子一阵发麻。

一见钟情,大概就是这样。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酒杯被温暖的灯光照着,上面映着他的面容。

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杯里的自己,不是因为喜欢自己的样貌,而是因为这样看着,多看几眼,就觉得好像是在看鹤丸眼里装着自己的样子。

 

隔一天就去一次的频率似乎也有点过分了,上一次去的时候,鹤丸憋了很久,问他怎么成天往这里跑,是不是要打卡。

他几乎想都没想,就说,想喝酒了就来了。

明明这里附近还有这么多别的酒吧?

他看着鹤丸撩起刘海之后,那对眉毛一拧起来就格外地抢眼。

刚好想看着你来喝嘛。

说出口的时候他自己都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看见鹤丸脸红了才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是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了,赶紧又补一句,难得见到一个这么有趣的老板。

那对眉毛才舒展开来,变回平时秀气的样子。鹤丸屈起双指,敲了敲吧台的台面。

不如下周三你再过来,给你单独调一杯。

他满口答应,只是回去了才发觉离下周三还有一个星期,等起来真是闹人。但是这么一等,好像就想起来什么。

很快就要回家了,要和几个家人看上的女孩见面,然后要开始考虑在那几个里面和哪一个共度余生。他也明白自己这一回出来,就跟绝症的病人是一样的,是来度过他人生里仅剩的还能让他去放飞一下自我的时间的。

喜欢归喜欢,但是自己是没有未来的。

他是想着这是最后一次去那个酒吧才出门的。来到店的时候,灯确实关着,就像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推开门,今天的调酒师却没有穿上西装,穿着毛茸茸的针织衫,桌上摆着一瓶酒。鹤丸回过头,冲着他眯着眼笑,摆了摆手。他到鹤丸旁边落座,才看见桌上的酒是一瓶霞多丽。

“你迟到了。”

他赶紧抬头看一眼,确实迟了十来分钟。他刚想开口道歉,鹤丸却先说了一句。

“可是我本来就是来等你的。”

被这句话噎住,他张张嘴,却又什么都没有说。他看着鹤丸把酒瓶打开,拿过他的酒杯,把金黄色的酒液倒进去。到了这个时候,他再看见杯里的酒,却看不见自己了,酒杯里只有一个囫囵的影子,自己的模样模糊朦胧看不清楚。这时在酒杯之后接着来到自己面前的,是一个精巧的盒子,用漂亮的丝带绑了一个交叉的结。他这时才反应过来今天是什么节日,自己从来没有过这个节日,却不代表它不存在。他迟迟没有去碰那个盒子,对方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犹豫,那只还搭在盒子上的手有点不知所措。

“抱歉,我是不是有点唐突了?我想你这一天自己一个人过来,之前又是在那个酒吧见面的,所以……”鹤丸小声地笑了笑,“竟然要被拒绝了。”

他这时终于忍不住抬头,看着鹤丸要把巧克力收回的时候突然握住了那只手。

“我明天就要走了。”

“走?”鹤丸看着他的时候眼睛上像是蒙了层水雾,“去哪里?”

“我年中就要结婚。”

“……结婚?”鹤丸笑起来的时候干巴巴的,“哎,是怎样的人啊?”

“我不认识,”他松开了鹤丸的手,“抱歉……明天就要回去,然后要和未来的结婚对象见面。”

“这样啊,嗯,我知道了。”鹤丸给自己的杯子斟上酒,“那,恭……”

“巧克力,”他看着那个包装得十分好看的盒子,“我可以收下吗?”

鹤丸沉默了好一会,再一次把那个盒子推到了他的面前。

“……谢谢。”

“那你可以给我什么东西吗?”

他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鹤丸什么意思。鹤丸已经像平时接待他的时候那样笑起来,指了指他胸前叠起一角的手帕。

“等不到白色情人节的回礼了,至少,留点什么给我吧。”

他把手帕拿出来,把它重新叠得整整齐齐,再交给鹤丸。鹤丸把手帕捧在手心里,然后郑重其事地放进自己的口袋。

“你明天走,是吗?”

“我自己走就好。”

他小心翼翼地拒绝了鹤丸还没说出口的请求。原因很简单,要是鹤丸再挽留他一把,他可能真的就走不成了。

“我送你,”鹤丸这一回的声音硬邦邦的,“就算是到电车站也好。”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答应了。

 

“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子,问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那他怎么说?”

“——‘一见钟情’。”

新入职的男孩第一次听到他的八卦,差点要拍起手来,“还有呢还有呢?”

他小心地掏出了自己胸前露出了一角的手帕,小心地展开来。手帕上的圆珠笔的笔迹已经有点化开了,蓝色的油墨也有点褪色,但是还是看得清那是一串电话号码。

“这本来该是我留给他的唯一的一样东西,”他捏着手帕的两角抖了抖,“可是他竟然拿它写上电话还给我。我那时候还想,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是不是想要放弃我了,可是他竟然来追我的电车了。”

“追电车?!像电视剧一样!”

他笑着摆了摆手,“比电视剧精彩多了。”

“有多精彩?”

他闭上眼想了想,终于还是说了句,“就像个英雄一样。”

“怎么像?”

他这回没有再答,只是拿起文件拍了拍新人的脑袋。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离说要来接他下班的信息上约好的时间过了五分钟了。

“再跟你啰嗦,我就要被骂啦。”

新人委屈巴巴地接过文件,“谁要骂你呀?”

他提起手提包,冲着还有点迷茫的新人挥了挥手。

“——我的英雄。”

 

 

-END-

-今年想写一段稍微有点不一样的感情,题名出自舒淇《Tram》里对一个幻影一般的爱人的描述:“他和那个男孩真的很像,他的名字就叫做八十八。”听她的对白,我觉得这种爱人,像一个英雄,爱得又温柔,又英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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