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区渡边直美
情深雪上书
圣诞节后的那一天下着很大的雪，从平安夜的深夜就开始下个不停的雪到现在都没有停。
他们之间的与大雪相关的回忆让他并没有很喜欢下雪，拉开窗帘，街上的雪厚厚地叠了起来。站到衣橱前面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已经变得完全无法习惯独居：一个人在家里，连该怎么穿衣服都不清楚了。没有人为他挑选合适的搭配，时而穿得太热，时而穿得太少，总是不能穿得刚好温暖舒服。他犹豫了一会，穿上了大衣，不过还是拿上了围巾。
他难得地自己驾车出门，虽然找车钥匙找了半天。楼下有两个小孩子在打雪仗，有一个个子很小的女孩子捏的雪球很小，但是净往和她一起玩耍的男孩的脖子招呼，冻得那个男孩吱哇乱叫，不过挨了冻的男孩倒是只会喊一喊，手上的雪球却总是捏得松软，扔出去也没什么力气。从两个孩子旁边把车开过去的时候，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因为大雪，路上的车流走得很慢。或许是因为他出门得早，他看见街道上的那些店铺开始回收圣诞期间的装饰物，拿下一张张圣诞活动的海报。路上的车虽然拥挤，但是没有人按喇叭。他想，节日就这样安静地过去了，悄无声息地。他打开车里的空调，在红灯亮起来的时候把手伸到了送风口前。
等他到了机场的时候，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但是一看手机，没有来电也没有信息。会不会是晚点了呢？他匆匆忙忙地往人群中扎，看着令他眼花的航班信息，却也没看见和被告知的航班的任何消息。突然之间他有点慌张，站在同样等候着接到什么人的乱糟糟的人群中不知所措。他四下看了看，对于接下来往哪边走他完全没有头绪，直到突然被人从身后紧紧地抱住。
“嘿！”抱住自己的人扯了扯自己的衣摆，“看什么呢！”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在给自己来的这一点惊喜。他抓住两只不安分的手，两只手冰凉又有点僵硬。把挂在身上的人掰开，他一把将两只手往自己口袋里揣。
“好冷，”他看着只穿着一件单衣套着大衣的鹤丸，“怎么穿这么少！”
“啊，被那边的气温欺骗了——”鹤丸干脆把脑袋埋在他的怀里，“真暖和，让我再抱抱你。”
虽然难得看见这样撒娇的模样十分难得，但是他还是拍了拍怀里的人的后背，“冷不冷？我们先回去吧。”
一到车里，感觉到暖意的鹤丸几乎要把脸贴到送风口上，他哭笑不得，轻轻揪了揪鹤丸的衣领。
“你再这样我就不开空调了哦？”
被提着脖子乖乖靠到靠垫上的人笑了笑，在他打开热风的时候把手放到了送风口前面。
这是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二个冬天，可惜热闹的圣诞节和他们无关。因为有一场海外的演出，本来想要好好珍惜新年假期的，但是今年才入职的鹤丸不幸是部门里积攒假期最少的一个。跟着剧团一走就是一个多星期，回来的时候恰好是圣诞节过去的第一天。他理解鹤丸看重每一个节日的心情，他们好不容易才回来的，每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都想和对方一起过。
或许是他们过于贪心了，他想。
“22号的那一天你在做什么呀？”
把手翻来覆去在送风口前取暖的鹤丸在红灯亮起来的时候，突然小声地问他。
“22日？”他回忆了一下上周的周末，“……在加班呢。”
“那一天是全年夜晚最长的一天哦。”鹤丸轻轻地跺着脚，“那边的人们把这一天当成跟新年差不多同等重要的节日来过呢。”
他愣了一下，在绿灯亮起来的时候晚了一步放下手刹。一年里最漫长的夜晚——他咀嚼着这句话，想到那一天他们分别过着独自一人的生活。
“还有还有，那个城市特别特别暖和，都这个时候了还跟夏天一样。不过去年那里下了一场雪——”鹤丸拖长了声音，“据说是六十年一遇，我刚好错过了呢。”
六十年下一次雪的温暖的城市，在这个季节里还跟夏天一样，他听着鹤丸过于浪漫的解读，从后视镜悄悄看了一眼，却刚好碰上了鹤丸同样在镜子里看他的视线。对上视线之后，鹤丸笑了起来，等着他说点什么。
“那我们六十年之后去那里看雪吧。”
停在因为大雪而行进缓慢的车流间的时候，鹤丸低着头，但是他知道鹤丸一定在笑。大雪依然在下，车流走得越来越慢，他拉起了手刹，然后扭过头，和鹤丸四目相接，然后看着鹤丸凑过来。鼻尖相抵的时候，他用自己的鼻尖揉着抵上来的冰凉的鼻尖。
“很冷吧？”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带来的围巾，“围巾……”
“这不是我之前送给你的那条嘛。”鹤丸咯咯笑着，围上脖子，“不过见到你就不冷啦。”
“刚才我迟到了，你怎么也不给我个电话？”他摸了一把鹤丸还没暖过来的脸颊，“你看，这样多冷。”
“因为你一定会来的。”
说这话的时候鹤丸理直气壮，笑得得意。他没接话，只是把手又收了回来，搭在手刹上，准备启动。他虽然时常受不了鹤丸这样的直球，但是要说不开心，那是假的。
他们跨越了那么漫长的夜晚，怎么会轻易地松开对方的手呢。
“哎呀，真大的雪。”鹤丸呵了一口气在窗玻璃上，“雪什么时候停呢。”
“谁知道呢。”
他随口应了一句，虽然他其实期待着这场雪不要停下来。准备起步时，他往鹤丸那边看了一眼，蒙了一层白雾的地方画上了一颗小小的爱心，画出心形的人正笑得可爱地看着他。
绿灯亮起来了，他一边笑一边放下手刹。这场雪温柔地从天而降，他有一点点希望这场雪就这样一直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