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乌口乌

（1）

- @喝茶退休老咸鱼 说实话按照这季更的速度我觉得我说的这债我能拖一年的flag一定可以成真说不定下一次就是秋天见了哦：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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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卧室门之前，他还看了看自己用来记录接过的委托的笔记本。

“什么啊，昨天也是找小猫小狗的无聊的委托啊……”

这一回他是撅着嘴出的卧室。洗澡水应该是真绪走之前烧的，他起得有点晚，水温有些高了。在等水温降到自己能够安心地洗之前他还跑去餐桌上看了一眼，是炒荞麦面。

荞麦面啊，好像好久没有吃过了。他刚想揭开保鲜膜去吃，然后又猛地想起来浴室的水快好了，好像应该先去洗澡比较好。

水温变得刚刚好，他小心翼翼地放了一只脚在水里，感觉到水温暖得刚刚好才安心地躺进浴缸里。他把打起泡沫的沐浴露抹在手臂上，认认真真地擦着手臂上的字。手臂上的字迹一点点化掉，洗干净手臂上的字迹之后，他开始抱着自己的腿一点一点去擦腿上的字。

再一次打起泡沫的时候，他看着腿上的字，觉得有点好笑。

自己怎么会说出让真绪难过和困扰的话呢？他揉着那些黑紫色的文字，稍稍一用力，那些深色的字迹就一点点融化在泡沫里，然后从肌肤上消失不见。他举起手上堆起来的一团泡沫，用力一吹，泡沫就噗噜噜地化开一小团一小团落得到处都是。

他这么喜欢真绪，怎么忍心让真绪难过呢。

令真绪难过或者困扰的话，他半个字都不会说出口的。

 

吃过炒荞麦面之后，他打开邮箱，不过邮箱里除了每天都会有的广告邮件之外什么都没有。一般来说，委托一般都是早上到来的。委托人都知道他每天都会忘记前一天的事情，所以基本都不会太晚发来委托，因为太晚了他也来不及解决。

有点无聊，他又走回房间里，打开了用来记录接受了的委托的笔记本。书架上的东西不多，但是好几本都是记录以前的委托的笔记。有几本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上面写的那些事件他也还记得，有一些事件的从头到尾的细节他都还记得——

在一页空白之后，他就没有印象了。

说是笔记本，其实也有点像日记，因为每一天都会写，有委托的时候会把委托写下来，没有委托的时候就会写上没有委托，以及这一天发生的一些想要记下来的东西。

唯独2月14日那一天的页面，是一片空白。

再往后的每一天记下的事件，都是他没有印象的事情了。去调查跟踪年轻的OL的人是谁，只调查了半天就发现是人家的爷爷，因为之前都内发生过针对年轻女性的猥亵事件，担心孙女在上下班路上会不会遇到不测但是又不敢明面接送孙女回去就只好每天跟着孙女；去调查可能被诱拐犯盯上的单身母亲的女儿，结果发现女儿每给诱拐犯留下暗号，而那个‘诱拐犯’其实是小姑娘的父亲，此外还有不少找宠物的委托，里面也有最终还是没有解决的事件。

不过也是，如果是什么事件都能解决的厉害的侦探，那找出自己每天都要失忆的原因也不是一件难事，可是他还不是对自己的无知毫无办法。

快到中午了，他摸了摸肚子，不过好像还不是很饿。那待会饿了的话要吃点什么好呢，便利店的便当之类的吗，还是说去拉面店吃碗拉面呢？刚开始筹划了一下午餐，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邮箱收到了新邮件的提示音。

不会这个时候才来委托吧？他赶紧往手机边上凑，打开邮箱看了一眼。

还真的是委托。

 

真是时运不济——他想往自己的脑袋狠狠地敲一记，如果能回到十分钟之前，哦不，半小时之前，他绝不会打开那封委托的邮件，或者直接回复说现在已经太晚了今天不再接受委托之类的推脱。要是没有来这里见委托人，他也不至于会在如此一个天气晴朗适合在家休息的中午里，在一个路口上被委托人纠缠着连跑路都跑不了的可怜的境况。

“……如果是要我做跟踪狂的话我是不会去的。”

“不是STK！”刚刚一条腿跨上自行车准备强行逃跑，发出委托的女孩子毅然决然地一把用力拉住了自行车的尾巴，“只是想要让你看一下他今天在干嘛！”

有点头疼。他四下瞥了一眼，路过的两个初中生看见这种场景果然叽叽喳喳地不知道说些什么。不过现在这个样子确实没办法怪路人胡思乱想：一个年轻女孩拉着自己的自行车不放还要大声喊着STK这样的话，是谁都忍不住要浮想联翩吧。

“我说啊，”他往后看了一眼依然不愿意松开他的自行车的委托人，“这样的委托不是搞得我跟跟踪狂一样嘛，还是跟踪一个男人，这也有点……”

“我也想自己去的可是这不是没有办法嘛！”女孩依然死死地抓着不松手，“所以才要拜托私人侦探啊！”

女孩的声音尖尖的，他赶紧回头看了一眼，看着路人有点担忧又有点警戒的目光，说不定下一秒就要有人掏出手机来报警了。

“好了好了，”赶紧从自行车座椅上下来，他努力地想要让委托人姑娘稍微冷静下来，“先和我说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所以是可以接受委托了吗？”

他想说还是先听完怎么一回事再决定，但是这个正在梗着脖子瞪着他的姑娘似乎是听不进这样的话的。深呼吸一口气之后，他还是把营业性微笑摆了出来。

其实新的委托的内容并不是什么棘手的事件，只是去调查一个男生的行踪。

虽然现在的私人侦探是真的不好混饭吃，能够参与一些重大案件的调查的毕竟是少数，所以有许多私人侦探只能靠为一些怀揣着不安的女人们调查丈夫有没有不伦来维持收入——

不过他这一个有点不一样，首先他也不是那些下三滥的私人侦探，其次，发出委托的清水要让他调查的也不是丈夫，而是已经分手了的前男友。两个月之前和平分手，交往了将近有四年，现在想要委托他去做的，只是去追踪前男友今天的行踪，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不需要在其中找什么秘密，仅仅是要知道这一天那个男生做了什么而已。

“又不需要去查什么东西，”他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你不自己去啊？”

清水噘噘嘴，“我可是跟他交往了快有四年的人啊，如果我去跟踪，不是一下子就会被发现嘛。”

当然他也不会真的寄希望于让清水自己去——一个会当街拉住别人的自行车后座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会擅长去跟踪别人呢。虽然他也不是很擅长就是了，一直以来也没有接过多少个跟踪的委托，如果一早就写明白了是要跟踪别人的委托，他应该会想都不想就拒绝的。

“那我跟到晚上八点，到了八点，我跟你汇报，汇报完了就各回各家，好吧？”

清水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一言为定。”

 

要跟踪的田村是个眉清目秀的男生，看上去就是随处可见的青年，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又忍不住想了一遍，这样的男孩子的普通的一天有什么值得跟踪的必要吗？可是既然接受了委托，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隔着马路远远地看着对面的田村，田村只是很普通地走进便利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进了便利店。田村长得比较高，比货架足足高了一个头，要是这样也能跟丢，怎么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侦探呢。他看着田村在并没有多少人的便利店里转了一下，马上就走到了放着饮料的冰柜前面。

暂且跟着田村进了便利店——不过在进店的时候，田村似乎往他这边看了一眼，不过马上又转过头，继续在货架前看着饮料。他跟清水发了消息，报告了一下田村进了便利店的事情。清水很快就回了消息，他瞥了一眼，是问他有没有看见田村在便利店买的是什么。

连在店里买了什么都要知道吗？他看着田村已经往收银台那边走，赶紧跟了上去。认真地看了看田村手里拿着的东西，却只是很普通的罐装咖啡。

明明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他悄悄在心里抱怨了一下委托人的龟毛，但还是乖乖地汇报了过去。这一回清水只是回了一个感谢的表情，倒是跟之前那么话多。田村很快就结了账出了店，他看着田村走出了一段才跟着走出店门。

这是要去哪里？他一直保持着一段距离跟着田村，明明最近也没有什么新上的电影，田村却径直走进了电影院。电影院里人不少，应该不会被发现，他就找了个靠近售货机的位子坐下，他瞥了一眼影院正在上映的电影的海报，都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不过暂且还是先报告一下——他刚发了消息过去，还问了要不要看一下田村看的是哪一部电影的时候，田村突然再一次回过头，这一回视线准确无误地看向了他。他愣住了，他以为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自己一定不会发现的，而且刚才去的便利店也离电影院不远，不应该就这样发现自己的——

不过田村倒是笑眯眯地走到了他的面前，先是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下午好。”看上去很阳光的男孩露出爽朗的微笑，“是私人侦探的朔间桑吧？”

完了，他一时之间完全忘记了作为一个侦探该说些什么来圆场，而且还准确无误地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行，赶紧想一下究竟该说什么才好——

“啊，抱歉，突然跟你打招呼，你应该不认识我了。”田村抓了抓后脑勺，“其实半个月之前，朋友拜托你去找小狗的时候我也在，不过你每天都会忘记前一天的事情，应该不知道我吧。”

原来是以前的委托里认识的人，似乎并不是发现自己正在被跟踪。他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

“我是田村，朔间桑是来看电影吗？”

“嗯……”他瞥了一眼旁边的海报，突然又觉得待会一定会问自己要看什么，赶忙又改口，“不过我好像记错了上映的日子了。”

“是吗？啊，确实有部挺好的电影明天上映来着。”田村笑着，自然而然地坐到他旁边的坐席上，“现在没有什么好看的电影，估计你今天是白来了。”

“田村桑……不是来看电影的吗？”

田村摇了摇头，“只是来转一圈而已，因为今天是很特别的日子嘛。”

“……转一圈？”

田村点点头，“啊，朔间桑的话明天就会忘记我今天说的话的对吧？接下来有时间的话，我可以找你聊聊天吗？”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动不动就去咖啡馆——他看了一眼餐牌，上面没有任何气泡水的选项。但是在田村足以称为炽热的注视下他实在不好把抱怨的话说出口，只是小声地向服务员报了一款咖啡的名字。

“既然不是去看电影，”他看了一眼依然在笑的田村，“为什么还要去电影院？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田村点了点头，“我在走我四年前去过的地方啦。”

“四年前……”

“那是我和前女友认识的时候啦。”田村点的咖啡先到了，他看着对面的大男孩端起咖啡杯，“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自己真是幸运。”

幸运？他想了想自己见到的委托人拉住自己的自行车的样子，有点难以理解田村把遇到清水的日子说成是幸运。不过也有这样的说法嘛：情人眼里出西施，既然喜欢对方，当然会觉得对方什么都好。

不过不是都分手了吗，为什么还觉得遇到对方是幸运的事情呢。他有点不解，不过还没问出口，田村就已经自顾自地说起之前遇到前女友的经过了。

“刚好是一部经典电影上映的纪念日，这家影院有限定的复活上映。我来得比较早，想喝点什么，就去了旁边的便利店想买罐咖啡，没想到喜欢的口味只有最后一罐，刚想去拿的时候，一个女孩子也伸手要去拿那一罐咖啡。”

“那你给了她吗？”

“嗯，给了。这不是当然的嘛，”田村咯咯地笑着，“不过她好像很介意，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一直小声地说对不起。”

是这样的吗？他想了一下自己的委托人的说话方式，总觉得他们说的可能不是同一个人。

“然后出了便利店，一路走过去，才发现我们都是去电影院的，而且看的也是同一场电影。最碰巧的是，我们还是相邻的座位，都是一个人过来看的这场电影。看完电影出来，我觉得这一定是命运的安排，所以马上向她告白了。”

“然后她就答应了吗？”

田村笑了笑，摇了摇头。

“那时候她还是个很内敛的女孩子呢，怎么可能就那样答应我呢。不过她也没有马上拒绝，只是说，‘让我再考虑一下吧’。”

“……听起来是个很内向的女孩子呢。”

“嗯，当时是呢。不过大概是因为我实在是太吵闹了吧，让她变得话多，从什么都不想说出口，到什么都可以说出来，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呢。”

“……那她不是为了你改变了很多吗？”他犹豫了一会，还是问了出口，“那你们为什么还分手了呢。”

他看着田村沉默了很久，把那杯咖啡啜了一半，才把杯子放下。他这时才看见这个男孩不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因为喜欢，所以才会为了对方改变自己；因为喜欢，所以才会伤害对方啊。”

 

被人在沙发上摇醒的时候，他还在做梦，梦见了自己在吃巧克力，长得很丑很丑但是十分美味的手工巧克力。睁开眼的时候，在梦里给了他巧克力的人正笑着摇着他。

“啊，不小心睡着了……”他赶紧坐起来，“抱歉，饭可能有点凉了，我去加热一下。”

凛月摆摆手，“我去吧，今天你很累了吧？”

虽然是这样，但是他也还是不放心让凛月进厨房，哪怕只是加热一下晚饭。

“难得今晚这么晚才回来呢，”他小心地看着凛月把蛋包饭送进微波炉，“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件吗？”

“倒不是什么棘手的事件，只是……”凛月转过身去拿微波炉里的饭，他一下子就看不见凛月的表情，“比较花时间而已。”

凛月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没有精神，不过他也说不上哪里奇怪。他想问一下凛月今天接手的是什么样的事件，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问出口。大概是因为今天的工作比较累，有点疲惫吧？不过自己今天也没什么精神就是了，本来只是想在沙发上稍微休息一下，没想到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还做了那样的梦。

“……真绪？”

被凛月连喊了两声之后他才回过神，接过凛月递给他的碗。

“你怎么了？是很累吗？”

“不……嗯，好像是有点。”他赶紧转过身，端着碗走出厨房，“赶紧先吃饭吧，你不是也很累吗。”

凛月过了好一阵子，才轻轻地应了一声，没有力气的声音从鼻子间挤出来。

 

真绪的道歉还没有说完，他就把那盒巧克力用力地抱回自己怀里。

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喉咙里挤满了无数句这样的话，但是他半个字都没能说出来。最后说出口的，却是一句没有力气的，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他转身就跑，想要赶紧逃走。他其实有听见真绪在他身后喊他的声音，但是他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

不想被真绪追上，不想被真绪抓住，更不想从真绪的口中听见他害怕的话语。

不知道是跑到哪里的时候，自己已经不争气地哭了出来。他擦擦眼泪，一看自己怀里抱着的巧克力，原本精致华丽的包装盒已经变得皱巴巴，完全变了形。他匆匆忙忙地把它塞进了路边的垃圾桶，继续没头没脑地奔跑着。

他穿过一条又一条的繁忙的街道，路过一对又一对的挽着手的情人，越过一个又一个的交叉路口。他把房门锁上，每一道锁都认真地锁上，紧贴着门的背后坐下，把脑袋埋进双膝之间。但是和他想的不一样，真绪根本没有来找他，并没有人来敲这扇门。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他可能就这样失去了真绪。

他用力地揪住自己额前的头发，用几乎能把灵魂都要呕吐出来的力量呜咽着。

如果这一天没有发生就好了，如果明天一觉醒来，这一天能够重来就好了。

如果能忘记今天的事情就好了——

 

 

-TBC-